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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斗衍生] 幻 23-26 (完)

23.

 

一年后。

 

在平凡无奇的商业街内矗立着一栋不起眼的建筑物,三楼除了寥寥几层住户外鲜少有人出入,走廊最深处的木制房门虚掩着,从缝隙里间或传出隐约的嘈杂声响。

 

暖洋洋的午后阳光从落地玻璃窗外斜射进来,织部顺平翘着二郎腿靠在办公椅上,柔顺的栗色额发盖住了他半边眼睛,俊美的脸孔上没有丝毫表情,令他显得更加冰冷难以靠近。而他纤长白皙的手指正在电脑键盘上飞快得跳跃着,不禁让人猜测他是在处理什么异常严肃的事件。

 

忽然他拍了下桌面大叫起来。

 

“猪头!!你怎么又死了?!”

 

此时正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年轻男人使劲抓了抓头发,放下手机沮丧得说:“我有什么办法,社长你都不帮我掩护……”

 

织部瞪着他哼了一句,“你再蠢一点?我身为社长怎么可能去掩护你个炮灰?”啪一声按下电脑盖,“不玩了,真没意思!”

 

男人点了根烟,背着他小声嘀咕道:“还不是输不起……”

 

织部皮笑肉不笑得说:“凌志……这个月又不想要发薪水了是吗?”

 

凌志也扯起嘴角冲他赖笑,“鉴于最近三天我都在陪社长你打机,这个月我本来就不指望了。”

 

“切。”织部啐了一口躺回办公椅内,闭上眼睛道,“要不要打赌?马上就要有委托上门了。”

 

凌志心说我才不信你呢,做个侦探还真当自己神婆了,现在想想当初真不该听神山先生的话来找织部,简直是出了狼窝再进火坑。

 

“赌就赌,谁怕你啊……”

 

他随意得翻着手机上的新闻,忽然张嘴诧异得“啊”了一声。

 

“社长……段野先生死了……”

 

织部睁开眼睛,天花板在他头顶上方白得发亮,他平静得开口:“是吗?”

 

“新闻上说松江组的段野龙哉串通警察内部人员,曝光了公安在名为“乐园”的孤儿院内进行人体器官贩卖的行为,最后因威胁警视厅长被流弹击中身亡了,那个叫作龙崎的警官也死了。”

 

织部垂眸幽幽得叹了口气:“他也算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吧……”

 

凌志不禁皱起了眉头,还想再问时门口忽然响起了铃声。

 

织部笑着转过头来:“我就说有委托了吧,还不去开门?”

 

“到底怎么被你猜中的……”凌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疑惑着走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白色连衣裙清秀朴素的长发女人,对上他视线的时候露出了些许犹豫的表情。

 

“请问……这里是……私家侦探社吗?”女人小心翼翼得发问,一双眼睛好奇得上下打量,的确光从外面看来这里和一般的住家毫无差异。

 

凌志还没来得及回答,织部就从里面扬声道,“请进来吧,你在楼下徘徊了都快半个小时了,难道还没有下定决心吗?”

 

怪不得这家伙要和自己打赌,原来早就从窗户外边看到了,可恶!

 

凌志侧身让女人从他身边走了进去,织部单手撑着下巴靠在办公桌上,冲他们露出了灿烂明艳的笑容。

 

“请坐,那位是我的助手,你可以完全不用管他。有什么事情要委托呢,这位小姐?”

 

“我叫松崎京子,现在在一家公司做文员,我……我的恋人失踪了,想要拜托你们帮我找到他。”

 

织部见她话语中有犹豫的地方,手指不停得扯着衣角,于是问道,“松崎小姐的恋人是做什么的呢?”

 

松崎京子低着脑袋小声地说:“他是在新宿的hostclub工作的……”

 

织部和凌志对视一眼,心道怪不得这位看起来朴素平凡的小姐在楼下徘徊了这么久,看来又是个被牛郎欺骗了感情的纯情小姑娘。

 

不过织部并不打算点破,而是温柔得微笑着说:“没问题,你的恋人我们会帮你找到的,只不过我这里寻人的费用可不低哦。”

 

“我……我有钱!”松崎京子从包里慌里慌张得掏出了一叠现金摆在桌上,说:“这些应该够了吧!”

 

织部点了点数,实在不像一个普通文员一下子拿的出来的金额,“够是够了,但松崎小姐,这些钱不会让我惹上什么麻烦吧?”

 

松崎京子使劲摇头道,“您放心!这些钱都是我自己挣的,不会有问题的!”

 

织部笑了笑收下了那扎钞票,摆出一副专业的模样说:“那么,您的委托我们正式接受了。”

 

 

等松崎京子走后,凌志才凑上来问:“社长,你觉得她这些钱的来路真的没问题吗?”

 

织部伸了个懒腰,“她啊,要么是贪了公司的钱,要么就是跟黑帮借的高利贷。不过这又跟我没关系,她愿意给,我就可以帮她查,再说了,她花在那个牛郎身上的钱不会比这个少吧。”

 

凌志坏笑着朝他竖了个拇指道,“社长真是够黑心!我就欣赏你这一点!”

 

织部往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嘴欠!去帮我把衣服洗了,再把地给拖了,愿赌服输,我要准备出门了。”

 

“这么早?牛郎俱乐部还没开门呢,社长。”

 

织部没回答,拿起披在一旁的外套,朝凌志扬了扬手,便径直离开了事务所。

 

 

掀开门帘的时候老板对他喊出一声热情的“欢迎光临”,织部点了点头,挑了个内侧的座位坐下。窄小朴素的食堂,三三两两的客人,舒适又安静的环境。门楣上铃声清脆的风铃又响起,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在跟老板亲切得打过招呼后,自然而然得坐到了他的对面。

 

老板端上了一盘热气腾腾的蛋包饭,男子将鼻子凑近了使劲嗅了嗅,一脸幸福得感叹道,“还是这里的味道最好啊,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吃到了。”

 

织部冷淡得看着他大快朵颐,语调平静得说:“以后不打算再回来了吗?”

 

男子猛扒了几口,呵呵得笑道,“那得看阿龙怎么想了,我倒是无所谓。”抬头盯了织部一眼,说,“你不吃?我以为你也喜欢吃这个呢~”

 

织部摇了摇头,“不是所有从‘乐园’出来的人都喜欢吃蛋包饭的好吗,龙崎。”

 

带着鸭舌帽的龙崎郁夫闪着那对漆黑幽亮的大眼睛,笑意盎然得说:“虽然我们不是同时被那个地方收养的,但阿龙一看到你名字的时候就想起你了,毕竟你当时可算得上是‘乐园’的小公主了哈哈,说不定阿龙小时候也暗恋过你哦。”

 

织部的脑海里浮现出段野龙哉那副笑里藏刀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说:“幸好我把这种回忆都忘记得差不多了……”

 

龙崎满不在意得舔了舔唇边的番茄汁,说:“你离开的时候还那么小,不记得我们了也是情有可原。当时阿龙说认出你时我还吓了一跳,不过看你过得那么自在,我和阿龙都觉得没有必要再去打扰你了。”

 

织部听他说完,冷哼了一声道,“你们还敢说没有打扰到我?”

 

龙崎大笑道,“你指神山寻的事情?那个时候我能想到的最佳人选就是你了好吧。那晚别说有多混乱了,我一手要扶着流血过多的叶藏,另一只手还要扛着被我打晕过去的神山,后面还得处理警署的一堆烂摊子,脑袋都快炸了,想来想去就想到了你,所以才把神山放到你楼下,还好心好意得留下了他的本名。我本来打算等他养两天伤就把他接回去的,谁知道他会失忆啊?不过他失忆了也好,我和阿龙那时候都因为松江由哉的事情需要躲藏一段时间,要是再被他追上可麻烦了。”

 

“你们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现在‘金表组’已经不在了,你们的复仇完成了,可奏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呢。”织部说着难免有些急躁了起来,白净的指甲不停敲击着桌面。

 

龙崎晃了晃脑袋说,“我说过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就连阿龙也找不到,他可是神山寻啊,棘手得要命,他想藏去哪个地方都是他的自由,我劝你放弃吧,别找了。”

 

织部咬着牙说,“凌志是最后一个和他接触的人,我赶去他老家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奏他是被那个人欺骗了,他不应该背负着罪恶感过一辈子。一年了,他一个人能去到哪里?我不想他回到过去那样的生活!”

 

龙崎盯着他半晌,忽然爽朗得笑道:“所以说你不懂啊……你认识的高仓奏和我们认识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你觉得你认识的那个人才是不存在的。”

 

织部蹙着眉头不耐烦得道,“我比你们更清楚他的本性!奏他本来就是一个正义又温柔的人,他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

 

“织部先生真是个好人啊……”龙崎撑着下巴冲他笑道,“但是,你杀过人吗?你试过为了一个目的放弃一切正常的生活吗?只要这双手为了你口中‘迫不得已’的事情扣动过扳机,就再也不可能回去了。更何况,他八年间做过的事情远比你想象中更可怕。”

 

织部觉得龙崎所说的一切不过是诡辩,他确信如果能够再见到奏,一定能够说服他回到光明的世界。冷眼望向别处,织部保持了缄默。

 

龙崎看着他不禁叹了口气,“如果……他没有回复记忆的话,说不定是最好的结局呢……多谢你请我吃饭了,织部先生,我得走了。”

 

织部转头瞪向他,直截了当得说:“别急,我最重要的事情还没问过你,为什么当时要帮助大庭叶藏,他借松江组之名做出来的那些事情也会干扰到你们吧?我已经知道他和芹泽直人全无干系了,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本来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龙崎收敛了笑容,按了按鸭舌帽的帽檐,语调诡异得说:“他的目的吗?……他可没告诉过我……不过我想我应该猜到了……”

 

“到底是什么?!”

 

“我并不打算告诉你呢。”

 

龙崎刚说完,织部就差没气得跳起来了。他愉快得露齿一笑,心想惹恼这位漂亮的侦探社长实在有趣,“好吧,我可以留两点提示给你,第一,芹泽直人确实和他没有关系,芹泽和神山寻的旧仇是我告诉他的,刚好那个时候他正在帮花泽财团的纪一郎做事……难得有个天赐的巧合,谎话是要能够适当得圆回去的嘛;第二,我帮他是因为我在很早之前就很羡慕他,他对自己爱人的执念真是近乎可怕,如果我有他那种执着啊……”

 

龙崎的话说到一半就开始放空了,似乎也没准备继续下去,他低头像是对自己的回忆浅笑着,也没有同织部作别便很快离开了,只留下那盘被吃得一干二净的碟子还孤独得搁在餐桌上,而他和段野龙哉应该也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织部揉着额心只觉心烦意乱,随手抽过旁边书报架上的一叠日报,展开第一页就是花泽财团总裁花泽类赶赴纽约和著名IT企业签约的消息,他又立刻合上日报,重新放回了展架上。

 

什么狗屁的执念,如果爱能成为一个人编织谎言的借口,他绝不相信这样的爱能持久。

 

——

 

夜幕降临。

 

面对俗气又直白的“罗密欧”的招牌,织部顺平拽着凌志站在这间host club面前思忖着是不是真的要进去,毕竟进进出出都是女性,他们两个大男人是不是显得有点过于奇葩了?

 

“喂,新来的,站在门口干嘛?还不给我进去招呼客人!”一个染着橙色头发的男人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拽着凌志的胳膊盛气凌人得指挥了起来。凌志瞪圆了双眼,愣是一下没反应过来。织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起来这个新员工从名字到长相还真是清一色的牛郎典范。

 

“好的好的,我们马上就进去。”织部搭着凌志的肩膀笑着回应。

 

“喂,社长……”凌志小声抱怨,“好歹我以前也是松江组的小组长吧,你这样我会很没面子的。”

 

织部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道,“乖,你不是从良了嘛,看开点。”

 

凌志翻了个白眼也只得跟了上去。

 

织部任凭他的新员工被拖去了一边陪女客人喝酒,干错利落得扔下了一脸苦逼的凌志,一个人在俱乐部内来回得观察了两圈。

 

场内不乏此起彼伏的喧闹声,男公关揽着形态各色的女人一瓶瓶开着香槟,大家都玩得正在兴头上,因此也没人去注意到织部。他直接溜进了牛郎们的更衣室,一个挨一个翻查着,终于发现了目标人物野泽奈留的储物柜。

 

织部左右看了两眼,迅速得掏出钥匙上的铁线,两三下便撬开了那把小锁。

 

储物柜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外,还有野泽奈留的钱包证件和手机。看来他走得匆忙并没有来得及带走随身的物件。织部翻看了野泽奈留的通话记录,除了松崎京子外不外乎是一些女客的名字,最近的一个号码上写着“雨宫”二字,织部猜测这个雨宫会否是野泽的友人,因此他按住那个号码拨了出去。

 

大概铃声响了两下,对面就被接起了,织部屏住呼吸,正等对面的人先开口,谁料通讯就像掉入了异次元黑洞一般,寂静之间只有微弱的电流嘈杂。

 

看来对方完全不打算说话了,警戒心很强啊。织部思考了两秒,还是朝电话那头询问道,“雨宫……先生?”

 

“嘟——”一声轻响,对面居然立马挂断了电话?!

 

织部心想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将电话收回自己身上,出了更衣室正好迎面碰上一个矮个子的男性,那人仰头看了他一眼,说:“你是谁?”

 

织部笑了笑,“我是奈留的朋友,他把储物柜钥匙给我让我帮他拿件衣服回去。”

 

那人点了点头说,“哦,原来是奈留的朋友啊,他怎么了?都好几天没来上班了,是生病了吗?”

 

织部说:“是啊,最近流感太严重了,他估计暂时还来不了。”

 

“其实他躲几天也好,不然那个女的又要来找他麻烦了。”

 

织部拖长声音“哦”了一声说,“是啊,那个女的,奈留也说能避则避了。”

 

矮个子男性抓了抓头发微笑道,“说起来还是奈留哥厉害,能让岐山会老大的女人都迷恋上他。不过奈留哥是因为松崎小姐才不想和那女的扯上太过关系吧,毕竟奈留哥已经打算辞职和松崎小姐结婚了,但就怕那女的不会善罢甘休啊。”

 

织部这边顺利得打听到了重要的情报,回头找到已经喝得晕头转向的凌志,扯着他的衣领往俱乐部外走。

 

“社长……呃,我、我觉得……做牛郎好像也不错……”凌志一边打嗝一边被织部拽着踉踉跄跄得往前挪动。

 

织部嫌弃得瞄了他一眼,把他往路边一扔,凌志就抱着路灯又一阵狂吐。大发慈悲的社长大人决定偶尔照顾下员工,至少再买瓶解酒药跟他扔一块儿吧。

 

刚好有家尚未打烊的百货商场矗立在路边,织部把凌志拖到了花坛旁的座位上,摇了摇头走进了商场二楼的超市里。

 

超市琳琅满目的商品货柜间还有不少的客人,织部问了柜员便直接往放药品的位置走过去,周围不断有人推着手推车往收银台的方向与他擦身而过,他快步走着,却忽然间停了下来。

 

刚才从他身边掠过的人群似乎出现了一张熟悉面孔——织部猛地回头,在离他大概十多米的地方,一个穿着白色毛衣和蓝灰色长裤的削瘦卷发男人正逐渐加快了脚步往出口的方向走去,而站在他身边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短发男性的背影!

 

织部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直接向他们的方向追了过去!

 

“奏——”

 

他喊出声的瞬间那个卷发男子微微偏过了头,虽然只在照片上见过,但他已经早就把那个人的长相印在了脑海,那张脸孔的确是已经死了的大庭叶藏无疑!那么在他旁边的就是——

 

大庭叶藏和高仓奏似乎交谈了一句,然后两人分开了往两边离开,织部只犹豫了一秒,立刻选择了高仓奏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在楼梯口前他终于抓到了那个男人,织部紧张极了得瞪着他,但转过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一张面孔。

 

“有事吗?”陌生的男人问道。

 

织部愣住了,“不……你……刚才那个男的和你说了什么?”

 

陌生人说:“他说刚才我钱包快掉出来了,让我小心点。”

 

被骗了!——织部放开他转身又往大庭叶藏的方向赶过去,可早已经晚了一步,那个人已经彻底消失了身影。

 

他冲回商场外,拽住凌志的衣领使劲摇晃着,怒吼道,“你个混蛋!!为什么不告诉我大庭叶藏还活着?!!”

 

凌志被他晃得头晕眼花,乐呵呵得冲着织部说醉话,“哎,社长我觉得你还挺好看的……”

 

“去死吧!”织部抬起一脚就给他踹了过去。

 

——

 

隔着车水马龙的宽阔道路,在斑马线对面的阴暗树荫下,叶藏沉默得看着正在发火的织部顺平。那个人无论是笑也好、怒也罢,都鲜活生动得令人过目不忘,简直和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类型呢。

 

大概在原地站了十几秒,他揉了揉提着重物久了有些酸痛的胳膊转身往街角走去。

 

二丁目的夜晚人群熙攘、灯火璀璨,他低着头走在人流中就像是融入了大海的一粒砂砾,随着不断变幻着颜色的交通灯漫无目的得随着人潮前行。

 

他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但他实际上又没任何地方可去。

 

而在道路的尽头,鹤立鸡群般高大英俊的男人正靠在拐角处的墙上对着手机说些什么。叶藏先是提起了一丝紧张,这么近的距离会不会不巧碰上织部顺平,紧跟着是诧异,他没想到高仓奏会来接自己。

 

一身黑色西装的高仓奏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了他,冲他招了招手,叶藏很快走去了他的身边。

 

看来高仓奏电话里的事情还没那么快能谈完,叶藏只好安静得站在他身边,无聊得看着前方发呆,等高仓奏收了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在想什么?”

 

叶藏将注意力转回来,看着身边男人英俊的脸,动了动嘴唇。

 

“有那么重吗?”高仓奏无奈得哼笑了声,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快步往前边走边说,“刚才出了点小意外,我送你回去之后就暂时先别出来了,等事情解决了再说。”

 

说完发现叶藏还站在原地,漆黑幽深的漂亮双眼直直得盯着他,好像蕴含了无数想要对他说的话。

 

高仓奏又返回去拽住他的手,“怎么,我不过是离开了两天就不高兴了吗?”温暖干燥的手掌牢牢得握住他的,调侃的笑意出现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就这么想我吗?”

 

周围的人或多或少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叶藏被他拉着往前走,高仓奏似乎也没有因此放开他的打算,他看着男人的背影沉默得握紧了他的手。

 

24.

 

回到事务所之后,凌志被织部顺平用各种方式强行塞进洗手间催吐,最后就差没把胆汁给吐出来了。

 

精疲力竭的他瘫倒在地上,高高矗立在眼前的织部一下变成了两个,隔了一阵虚焦的身影又重叠在了一起。

 

“不是我不说……”凌志一边揉着干涩疼痛的喉咙一边说,“就算我说了,你找不到他们不也是白搭……”

 

织部抱着胳膊冷眼往下看着他,“借口,你就是站在他那边的吧。”

 

凌志咧嘴坏心得一笑说,“其实我现在更想站在你这一边了,社长大人。不过,实际上也不关神山先生的事情,是叶藏拜托我不要透露他的行踪的。”

 

“你跟他很熟?”织部怀疑得挑起了眉毛。

 

“也说不上熟悉……真要说起来,我认识阿叶的时间比神山先生还早,我最初是在段野先生手下做事的。”

 

织部从旁边抽了根椅子在他面前坐下,等着他继续。

 

凌志说:“我也不知道他具体的来历是怎样的,只是听说他有个很厉害的父亲,实际上是个大少爷来着。他每次出现不是在喝酒就是跟一群乱七八糟的人鬼混,然后说一堆让人听不懂的话,因为家世的原因段野先生一直很照顾他,很多人因此误解了他和段野先生的关系,不过看他也不怎么在意,直到神山先生的出现。”

 

织部蹙着眉头说:“还有什么,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得都说明白了。”

 

凌志抓了抓头发,艰难得回忆着说:“其它事情你都知道了……他在那场大火之后受了伤接着就和神山先生分开了。他有一次单独来找我,我看他很是犹豫的模样,似乎还没弄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我就告诉了他神山先生老家的地址——这个我之后也告诉了社长你的啊,可算不上厚此薄彼——但是我跟他好歹算是旧识,既然他都已经哑了,我想好歹帮他一次吧……”

 

“哑?!”

 

“啊,我还没说吗?他被烧伤了,声带也毁了……”凌志遗憾得摇了摇头道,“他以前可是那么完美的一个人啊……估计神山先生看到他那么可怜的样子,也舍不得再放弃他了吧。”

 

织部冷笑一声道,“说不定都是装出来的,奏那么容易心软的一个人,完全是着了他的道!”

 

凌志见他脸上挂着不爽,窃笑着低声说:“说不定是你情我愿呢……”

 

“放屁!”织部瞪着他说,“我看那家伙从头到尾都是不怀好意,谁知道他究竟为了什么一定要拖着奏!”

 

“我说社长大人啊……”凌志眯着眼睛疑惑得看着他,“你不会还是对神山先生……”

 

织部愣住,脑海里瞬间空白了几秒,竟是被凌志问住了。

 

他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了什么,是想要摆正是非黑白,还是单单得为了争一口气。

 

凌志倒是觉得自己说中了,偷偷笑了起来,“社长~私情可是大忌啊……”

 

织部站起来两指使劲往他脑门上一弹,凌志痛得嗷嗷叫,他冷哼道,“叫你少看点电视剧,别一天到晚不务正业!”

 

“我们哪有什么正业可谈啊……”凌志捂着额头委屈得哀嚎道。

 

不过话是这么说,第二天一早还是跟着织部社长全副精力投身侦探社的正业当中。野泽奈留看来是真的打算为了松崎京子肄业从良了,奈何被黑道的女人给缠上,现在不知人在何处。

 

织部的注意力倒是更多得放在了那个叫“雨宫”的电话号码上,一早便拜托了警视厅里的熟人帮他查询那个号码的源头。每到这种时候,不得不怀念起方便又实用的横道警官来,但自从搬离了那个地方之后,他也选择了和横道断绝联系。听说横道在搜查一课如鱼得水,又有花泽财团的支持,估计很快能走上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生巅峰。

 

织部每走在一个地方,就能不断从纸媒、电视、甚至路边的广告牌上看到和花泽类有关的消息。大病初愈的花泽财团总裁雷厉风行肃清了花盈制药的人事、公开道歉降低了药物不良事件的恶劣影响,现在又和跨国集团合作扩大业务,看来在花泽类手上的财团只会比以前更加蒸蒸日上。

 

这一年间织部竟然觉得花泽类从来没有淡出过他的视线。

 

也许是媒体太爱扩大宣传关于这位多金贵公子的任何消息了,就连他父亲的秘书结婚一事都摆上了版面。织部看到报纸上矢野牵着那位娇小可爱的女性步入殿堂时幸福的微笑,一时间也说不上到底什么心情。

 

倒是有点为花泽类觉得遗憾吧,毕竟他现在呼风唤雨,却要眼看着自己曾经深爱的人远离。

 

“社长——”凌志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织部正和委托人坐在咖啡厅外,松崎京子脸上挂满了不安。

 

“我从岐山会那里打听到了些消息,原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凌志气喘吁吁得猛灌了两口水,才坐下来说道,“岐山会前阵子死了一个组长,那个组长身上还带着一笔数额巨大的黑钱,是属于岐山会的老大岐山正雄的。他死的地方是在岐山正雄的别馆里,钱也不见了,岐山正雄的女人也被人打晕了扔在现场,在岐山的逼问下,那个女人才说那天是野泽奈留和她幽会的日子,野泽杀人带走了钱,本来还想杀她,被赶过来的手下发现了落荒而逃,现场还留有野泽奈留的名牌,加上人证,现在岐山正雄正准备抓住他千刀万剐呢!”

 

松崎京子立刻反驳道,“不可能!奈留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他说都是那个女人一直缠着他,不会主动去见她的!”

 

凌志耸了耸肩膀,“牛郎的话能信吗?那个雨宫说不定正是帮他潜逃的家伙呢。”

 

松崎京子憋着盈眶的泪水,竭力争辩道,“不会的!奈留不会骗我的!”

 

“少给我添乱。”织部瞪了凌志一眼,对方只好乖乖得坐下。织部转头对着委托人道,“没查清楚之前我们不会随便给你答案的,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他。”

 

松崎京子感激得冲他点了点头,又急忙低下头在手机上回复着突然响起的简讯。

 

织部见她诚惶诚恐的模样,随意问了句,“怎么,还有什么麻烦吗?”

 

“不是的。”松崎京子微笑着回应,“是我的上司问我状况怎么样了,他知道我男友出事后就给我放了一个假期来处理事情,还这么关心我,真的是很好的上司呢。”

 

凌志在一旁干笑道,“哇塞,现在这样的上司真的很难找了哦~~”

 

织部白了他一眼,“有什么不满,去找劳动工会仲裁啊?”

 

“不敢不敢……”

 

 

织部在接到警局熟人的联络后,便催促着凌志驾车往一个地方赶去。雨宫的号码能够定位到的最后地点在郊外一处偏僻的住所,他们花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赶到,原来是温泉度假的旅馆倒闭后倒成了僻静的藏身之地。

 

织部二人穿过林木茂盛的院子,从走廊往深处走,房间鳞次栉比挂满了蛛网和灰尘,但是走廊的地面却显得常有人走动。

 

他们在最后一间房间发现了隐约的灯光,织部谨慎得迎上前去,抬手叩击了房门。

 

然而五秒过后房间内并没有任何回应。凌志冲他摇了摇头,表示这屋子估计已经空了,两人便推门而入,果然已经人走茶凉,只有天花板上垂下灯盏还亮着幽幽的黄光。

 

“来晚了一步。”凌志匆匆得扫过屋里的陈设,看来住在这里的人走得很是匆忙,茶杯打翻了在榻榻米上留下了灰色的印迹。

 

织部仔细搜查了一遍,确定呆在这里的至少有两个人,地上还有剪掉的绳索丢弃在一旁,不知道其中一个会不会就是他们要找的野泽奈留。

 

“那个……社长……”凌志的声音显得有些古怪的在他身后响起。

 

织部回过头,却见凌志脸上有些尴尬的神色,手上捧着一沓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白纸。

 

织部蹙着眉头,从他手里拿过那一沓纸,一时间因惊讶而呆在了原地。

 

纸上用隽永好看的笔迹写着一些简单却又显得莫名其妙的日常用语。诸如“今天怎么样了”“要吃饭吗”“我很好,不用担心”……

 

织部望向凌志,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的猜测。

 

“大庭叶藏在这里?和野泽奈留一起?”

 

“呃……看笔迹有点像……这么说来,神山……不,高仓先生也跟他们一起吗?”

 

织部将纸张叠在了一起,眉间染上疑虑,道:“据你所说,大庭叶藏最后去找了奏,不管他们后来有没有再分开,现在大庭叶藏也和野泽奈留的事情扯上了干系,顺着这条线索应该能找到奏的踪迹。”

 

凌志刚回了句“真巧”,走廊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他飞速得隔着房门的缝隙观察了一下,紧张得对织部说:“是岐山会的人!估计是来找麻烦的!”

 

织部立刻吩咐道,“现在不适宜和他们对上,我们走!”

 

两人迅速得翻了窗子逃到屋外,岐山会的人撞门而入,一阵怒骂之后似乎是发现了窗外晃动的人影,以为是遇上了正要逃跑的野泽奈留,便叫嚣着追了出来。

 

织部示意和凌志分头行动,到事务所再会和,凌志便顺着竹林间的小道往外跑了出去,吸引走了一部分岐山会的人。织部在走廊拐角处等候了一阵,瞥到岐山会的老大岐山正雄拖着一个妆容妖艳的女人走了出来,骂道:“人呢?!你把那小白脸藏去哪儿了?!”

 

女人也是又抓又闹,“我怎么知道!我说了没有藏他!他带着你的钱跑了你去找他啊!”

 

“混蛋!”岐山正雄给了女人一巴掌,怒道,“你知不知道给我惹了多少麻烦,现在我被雨宫那家伙盯上了,那笔钱要是有什么差错我活埋了你!”

 

织部捕捉到了岐山口中那个熟悉的名字——雨宫,到底会是谁?

 

他心思辗转间一不小心往后踏空了一脚,碎石响动的声音吸引了岐山等人的注意,在岐山会的人追过来的同时织部只好扭头就跑。

 

一路冲出旅馆,一辆白色跑车猛地在他面前刹住,车门半开着,坐在驾驶席上的那个人朝织部伸出了手。

 

“上来!”

 

织部怔愣了两秒,身后脚步声渐近,他跨上车内,推开了那个人的手,甩上车门,目不斜视得看着前方说,“开车。”

 

花泽类看了他一眼,白色跑车很快如箭般飞驰而出,将岐山会的人甩在了身后。

 

 

两人沉默得坐在疾驰的车上,窗外的风景飞快得往后倒退,车里的气氛却像被凝结住了,紧张而沉闷得横亘在两人中间。

 

织部在奔跑中出了一身的汗,耳边的头发有些黏黏的弄得他不舒服,他便伸手准备将头发别去耳后,谁知道刚抬起来却碰到了花泽类探过来的手指,他顿了一下,没说什么放下了手,花泽类冰凉的手指帮他把头发别了过去。

 

织部半是轻笑半是叹气得低下了头,“一年没见,你变成了这么优秀的上司啊。又是关心又是放假的,我还正好奇松崎京子哪来那么一大笔钱作为委托费呢。”

 

花泽类看着前方,有些苦涩得说:“其实……没有一年,我半年前就找到你了。”

 

织部淡定得“哦”了一声,说,“那你挺憋得住的,当偷窥狂好玩吗?”

 

花泽类被他这么一堵反而笑了,织部用眼角余光看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带着点委屈像极了小孩子的笑。

 

“好惨的……这么久了才终于逮到机会接近你。我怕你不理我啊,顺平……”

 

织部看着他心里油然产生了一丝温暖,花泽类的消息一直没有退出过他的视野,然而真切得看到了这个人却又和那些苍白无力的纸面上呈现出来的花泽家大少爷截然不同,这才是他认识的花泽类。

 

他客气得说:“其实你不用这样,你要是想见我可以直接来事务所找我,帮你冲杯咖啡又不是很难。”

 

花泽类却忽然一个脚刹把车子停在了路边,他转过头深深得看进织部顺平的眼睛,那双璀璨又干净的眸子印着他的倒影。他垂下眸子叹气,“顺平,还是不爱我啊。”

 

织部见他沮丧得低着脑袋,漂亮的金色头发都像是萎靡了似的,只好伸手摸了摸花泽类的脑袋,“我不是在信里面说过了吗?我没有自信给类同样的感情,所以继续那个交易是不公平的。你现在很好啊,我看到类能够那么自信得活着就足够开心了。”

 

花泽类却忽然凑了过来,把他压在了副驾上趁他不备吻上了他的嘴唇,织部愣了一下,被他吻了个结实,花泽类的手掌贴上了他的胸腔,嘴唇挨着他的,似乎吻了个天长地久。

 

“唔!”花泽类捂着被咬了一口的嘴皮子退开,织部怒气冲冲瞪着一双大眼睛,“你能不能有点常识的?!”

 

“但是你心跳了。”花泽类捂着嘴眼睛却弯了起来。

 

织部冷笑,“我要是被个路人强吻了也会心跳的,谢谢。”

 

花泽类仍旧发出了那种神经质的窃笑,“你心跳了……”

 

织部觉得过了整整一年,还是跟这家伙无法正常沟通,气得他立刻开了副驾的门准备走人,花泽类却忽然伸手拉住他,可怜巴巴得蹙着眉头说:“让我送你回事务所吧,就快到了……”

 

织部还在生着闷气,但举目四望,花泽类这家伙不知道走得哪一条小路,把他带到了四下无人的偏僻小径,这下要是弃车跑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车回事务所。

 

“闭上嘴!给我开你的车!”织部烦躁得挠了挠头发,感觉之前淡定的心态都被花泽类这乱来的一个吻给打乱了,使劲搓了搓嘴皮牙痒痒得恨道,“简直无法理喻!”

 

花泽类乖乖得噤声,发动油门,车子又平稳得往前开了一段,车内的气氛不仅更尴尬了还带上了一层暧昧。织部没憋过五分钟,又开口:“松崎京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你不是叫我闭嘴么……”

 

织部回过头对他露出甜甜的一笑,“我叫你去死你会去吗?”

 

花泽类也转过头来笑,“会啊,你不是知道嘛。”

 

果然和神经病是无法正常交流的,织部在内心腹诽道。

 

“京子是我的下属啦,我只知道她和一个牛郎在交往,最近那个男人失踪了,我见她急得连工作都做不好,就放了她一个长假,顺便帮她预支了半年的工资才好来找收费昂贵的社长您啊……”

 

织部拍了拍手,“你可以入选年度十佳老板了,真的。”

 

“那倒选不上……比如矢野结婚的时候,我就没时间去致辞呢。”

 

织部的思绪停顿了半拍,偷瞄了他一眼,有些遗憾得说:“你不会是……”

 

“我和矢野说我正在纽约谈合同最紧张的时候呢,实在没办法去了,他还大骂了我一顿没人性,我说那我看见你娶了个那么漂亮的新娘会嫉妒的啊,因为我的顺平现在还没有爱上我呢……”花泽类保持着漫不经心的微笑说:“矢野说‘那还不都是你的错,一开始就不怀好意得想用同情心绑架别人,我要是顺平也不会喜欢你的,怎么看怎么像条丧家犬’,我心想,‘是啊,我总是把我的感情强加给顺平,仗着顺平的温柔赖在你身边,用这种手段得到的爱情也不会长久的’。”

 

织部被他这一通说辞弄晕了头脑,只想得起问一句,“那你和矢野先生……”

 

“我爱过他也恨过他,但是我现在更恨你。”

 

织部不解得瞪圆了眼睛。

 

花泽类淡定得说:“你把我抛弃了,害我不得不承担起花泽财团的责任,没有办法再享受我自由的人生,所以我决定现在最恨的人就是你了。”

 

“凭什么啊?!”织部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冤大头!

 

花泽类把车停在了事务所的楼下,看来早对自己的行踪掌握的一清二楚了,织部还沉浸在无法理喻的心情中瞪视着他,花泽类已经下车转到他那边帮他打开了车门。

 

礼貌有加得弯腰对他说:“所以为了报复你,我决定不再一门脑热得对你说我爱你了……但我会重新出现在你的身边,以顺平想要看到的新的花泽类的姿态,直到你再也没办法忽视掉我的存在为止……”

 

织部瞠目结舌得从车上走了下来,往事务所的大门走了几步……意思是花泽类放弃了追求他但是要对他死缠烂打到底了?!

 

“等等……”织部忽然回过头来,“你不会是完全没理解我到底给你写了些什么吧。”

 

花泽类这会儿正靠着车门懒洋洋得打呵欠,被织部一问勾起唇角温柔笑道,“我知道,顺平觉得不够喜欢我,没关系,我不会再逼你思考爱情那么麻烦的东西,我只是想让你习惯我在你身边……”

 

织部只觉得脑里一片混乱,忙不迭得跑回了楼上。

 

 

25.

 

次日清晨,织部走出事务所大门的第一眼便看到了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

 

凌志站在他身后伸懒腰,眯了眼睛道,“社长,什么情况?”

 

花泽类非常不见外得接过话茬道,“顺路载你们一程?”

 

织部生硬得往上扯了扯嘴角,“你又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你想找雨宫不是吗?”花泽类托着下巴冲他笑,“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织部听到那个名字心神一凛,随即又叹了口气,“你不会是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吧。”

 

“我比你更早注意到雨宫这个名字,花泽财团的人脉可不是摆设啊,顺平,你就勉为其难跟我来一趟吧。”

 

凌志二话不说得坐上了花泽类的车,扬手冲织部道,“社长,有人乐意打白工,不要白不要啊~”

 

花泽类煞是嫌弃得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扁了扁嘴巴嘀咕道,“我再怎么说也比你先来侦探社吧……”

 

织部扶了扶疼痛不已的额头,跟着坐进了花泽的车里。

 

一路上花泽类却真的表现得跟前晚说的一样,绝口不提和织部之间牵扯不清的干系,整个人显得无比轻松随意,间或谈论着自己在这一年间经历得种种趣事。织部坐在他身边不作声得听着,心里不由自主得产生了一丝空落,仿佛花泽类没有他的生活比他想象得还要洒脱。

 

“我最近觉得,留在花泽财团也未必是一个坏主意,虽然没有顺平这边惊险刺激,但这才是属于我的位置吧。”

 

织部看着窗户外边说,“你早点有这种觉悟不就好了……”

 

“那我以后有想要委托的事情,可以直接来找顺平吗?”

 

他思绪早就飞去了十万八千里,随口答道,“可以啊,不过我要多收你十个百分点……”

 

“那我只是想上来喝杯咖啡的话,也可以随便过来吗?”

 

“随便你……不过我这儿只有速溶咖啡……”

 

“那如果我想邀请你约会,也可以随时过来吗?”

 

“随你……”织部停顿了一下,扭过头来瞪他,花泽类发出一阵轻笑,歪了歪脑袋说,“开玩笑的。”

 

下车的时候凌志跑来织部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鬼鬼祟祟得说:“社长的追求者……来势汹汹啊……”

 

织部保持着完美精致的温柔微笑,右手胳膊肘往后朝他肚子上一顶,痛得凌志哀嚎着弯下了腰。花泽类听到身后的骚动,也只是回过头来淡定得说:“我们到了。”

 

织部弄不明白花泽类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到一间临街的拉面店来,直到一个穿夹克衫的中年男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看见花泽类的瞬间垮下了脸。

 

“花泽大少爷……又是你,你是不是要把我所有喜欢的拉面屋全部买下来啊?”

 

花泽类环顾四周,懒洋洋得摸着下巴,“这家店铺的位置不错,你说改成花店会不会生意兴隆,鹰峰前警官?”

 

“切!”叫做鹰峰的男人不爽得挠了挠头发,随手抓了条凳子坐下点了根烟说,“你还真是百折不挠,就对雨宫的事情那么有兴趣吗?”

 

花泽类认真得点了点头说,“现任雨宫关系到了我的一个朋友,我必须要知道。”

 

“现任?”织部纠结得蹙起了眉头。

 

鹰峰打量了他两眼,又叹了口气说,“知道雨宫这个名字还是十年前我当警察的时候。雨宫其实只是一个代号,意味着秩序和麻烦。”

 

“什么意思?”织部追问道。

 

“你可以把雨宫理解为黑道的调停人、杀手或者地下警察,当然不会是老实遵循法律的那种。他有自己的一套行为规则,有时候会帮忙肃清黑道的恶势力,有时候也只是单纯得收钱杀人而已,雨宫的背后有庞大复杂的网络,没人能够真正查清楚他的底细。不过据说但凡你有麻烦不想找警察的时候,可以试着去找雨宫,他不一定会帮你,但他总会让你的对手大祸临头。”

 

鹰峰似乎在回忆中怔忡了片刻,又接着吐了口烟圈说,“十年前我认识的雨宫已经年纪很大了,他是个狡猾又黑心的老头子,但难得的……怎么说,公平……十年前雨宫摆平了两大黑道的争端,虽然最后也是他害得我丢了官职,但我并不打算找他的麻烦。我听说他最近找到了新的接手人,能做雨宫的人必然也是走投无路的家伙,那个新人听说有很多仇家,所以他不必担心树立更多的仇敌。”

 

织部转头看了花泽类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和自己同样的猜测。

 

“那个雨宫……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鹰峰只是冷漠得摇了摇头,“能成为雨宫的人注定不再有自己的姓名和过去,他是地下世界的亡灵,永远不能再回头了。——花泽大少爷,我已经都告诉你了,可以让我安心吃个饭了吧。”

 

 

“所以你明白了吧。”离开鹰峰之后,花泽类对织部说,“我一开始就有些怀疑这个新出现的雨宫会不会就是奏,时间太凑巧了。因此我借助了花泽家的力量想要找到他,但是仍旧没什么线索,京子出事之后我让他来找你,也是因为我猜测奈留会不会求助于雨宫。”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织部咬着牙不愿相信,“就算当年神山寻的仇家再多,他也不用走上以前的老路,已经恢复记忆的他为什么不愿意回到高仓奏的身份呢?”

 

“我想……他是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回到以前了吧。”花泽类低声道,“如果他想要和那个人在一起的话,就不得不连同他的罪一起承担……”

 

“这是错误的!”织部忍不住低吼道,“奏没有做错什么,只是错信了那个人而已!”

 

“顺平……”

 

花泽类还想再说些什么,织部的手机铃声却忽然响了起来。

 

“松崎京子说接到了奈留的电话,让我们尽快赶去!”他严肃得道。

 

 

松崎京子是在下午五时接到野泽奈留的电话的,奈留似乎是躲在什么隐蔽的地方拨通了京子的电话,通讯中他提到自己很担心京子的安危,并且说明了他在事发后的确第一时间找到了雨宫,紧跟着就在雨宫半是强迫的囚禁中断绝了通讯。奈留提到他和杀人事件绝无干系,是岐山会那个叫作爱子的女人嫁祸给他,那笔钱也还留在爱子和他情夫,也就是当晚指认他杀人的岐山会一员的手中。而雨宫已经找到了那笔钱的踪迹,他担心爱子会对松崎京子下手,于是趁雨宫离开的时间好不容易逃脱禁锢联系了京子。

 

理清了事情的思路,织部等人决定兵分两头,凌志负责去奈留被囚禁的地方接他,而织部和花泽类则在第一时间赶往爱子和情夫的住所。

 

爱子隐秘的公寓里只留下两个人匆忙离开的痕迹,织部又立刻和花泽类回到了车库,却在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听到了车库深处一声隔着消音器的细微枪声。

 

织部先是扭头看了花泽类一眼,跟着转身果断得朝枪声处跑了过去。

 

花泽类没有多说只是紧紧得跟上了他的步伐。

 

四下无人的车库深处,苍白的灯管泛着冷光,一个穿着红色吊带裙的女人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织部猛地停在了原地,花泽类见状只好拖过他的手躲到了一旁的石柱后。

 

紧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他带着皮质手套,手里握住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尽管距离有些远,但是单纯只是轮廓,织部便已经辨认出了那个男人。

 

他立刻就要冲出去,却被花泽类拦住了,那双温柔的黑色眼珠里挂满了对他的担忧,按住他的嘴唇轻轻摇了摇头。

 

那个男人将爱子拖了起来,半扛在肩上,转身往暗处走,地上隐约可见一滩赤红的血迹。

 

男人将后车盖打开,把爱子扔了进去,织部见他跪下来捡起一只掉出来的男式皮鞋也顺带扔了进去,看来爱子的情夫也已经被他抓住了。

 

男人转过身来,半跪着处理地上残余的血迹,他似乎并没有发现隐匿在不远处的织部二人的踪迹。

 

眼看着男人处理完血迹准备离开,织部再也忍耐不住甩开花泽类的手就要冲出去——

 

“……”

 

他第一个即将发出的音却被自己咽回了喉咙里,就在织部冲出石柱的那一刻,男人已经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而制止住他的却是站在安全通道的阴影处一个朝他比了个噤声手势的人。

 

大庭叶藏微笑着站在白炽灯的暗面,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窥伺了多久,安全通道上方绿色的荧光在他精致的脸上映出诡异的阴影。

 

织部站在了原地,双眼直勾勾得看向他,而载着爱子和情夫的车辆无声无息得从另一个方向开走了。

 

大庭叶藏放下了唇边的手指,并没有闪躲的意思,织部一步步走向他,他也不为所动得站在那里,漆黑的眼珠夤夜般深不见底。

 

“初次见面,我应该这么说吧。”

 

大庭叶藏并非没有听出织部冰冷话语里的敌意,但他仍然保持着温和的微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朝织部礼貌而羞涩得笑了笑。

 

“怎么?你是真的哑了?”织部微抬了下巴,冷笑着讥嘲道,“我还以为你只是在他面前装呢。”

 

叶藏摇了摇头,脸上仍然挂着那层薄薄的笑容,看起来简直假的可以,织部真想先揍他一顿再说,就当是为了被他耍的团团转的所有人出口气。不过花泽类适时得拉住了他的手腕,冲叶藏叹了口气说:“大庭医生……我不知道还该不该这么称呼你,我想你现在出现是愿意告诉我们你真正的想法了吧,否则,顺平和我都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喂,别说得好像我真的会放过他一样!”织部甩开花泽类的手,顺便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站在谁那一边的。

 

叶藏转向花泽类轻轻点了头,视线却一直停留在织部顺平的脸上,织部感觉被他盯得有些毛骨悚然,忍不住抖了抖肩膀转身道,“不想我把你锁起来的话,就自己跟上来吧!”

 

叶藏发出了不置可否的一声轻笑,随即跟上了两人的步伐。

 

 

“你打算怎么和我们解释?”

 

织部坐在事务所内的沙发上,抱着胳膊冷眼看着对面这个弱不禁风的男人。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面接触大庭叶藏,对方看起来纯良无辜,黑色柔顺的卷发和一张跟照片里一样精致的脸孔,恐怕任何接触他的人都不会对他产生任何一丝警觉和提防,而正是这样的特性,令他能够游刃有余得瞒天过海。

 

叶藏从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叠记事本。看来他是真的哑了,还随身带着纸笔,撕开了最上面的一页,刚把笔尖放到了页面上,织部却忍不住开口问,“你和奏平时就这么沟通?”

 

叶藏抬起头冲他浅浅得笑了笑,又垂下眸子很快得写完了一行字。

 

[奏看得懂我在说什么。]

 

织部看着他写出来的那个“奏”字,和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别无不同,却仿佛那个字是专属于他的一般蛮横。冷哼了一声道,“他还真是用心良苦,为了你跑去学了唇语?”

 

叶藏点了点头,眼里全是让人看着不爽的幸福感。

 

织部忍不住想打击他:“你确定奏知道一切后还会爱你吗?他现在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同情你,他以为你是为了芹泽直人才去报复花泽财团、报复他,但是你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此吧。”

 

叶藏的目光在他和花泽类之间徘徊了一阵,很快又将写好的纸放在他们面前。

 

[你们不应该告诉他,为了他好。]

 

织部气愤得低吼道,“你懂得什么是为了他好吗?如果你想为了他好,就应该离他远远的!”

 

[我试过了,可惜我没死,他还是选择跟我在一起。你们才应该离他远一点。]

 

织部觉得他字里行间充满了不可理喻的嘲弄,简直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但叶藏似乎下定了决心要跟他对抗到底了,又撕下一页写道。

 

[他内心太矛盾了,需要一个理由,芹泽是个好的理由,让他可以接受我。同情也好赎罪也好,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行。]

 

“什么狗屁理由?!如果你不告诉我你真正的目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叶藏的笔尖停在了纸面上,织部发现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得颤抖,但依旧十分流利得写下了字迹。

 

[因为我不想让他伤心,我不爱高仓奏。]

 

织部愣住了,他虽然一开始猜测过无数这个人真正的想法,但是始终认定他是爱着奏的,否则为什么穷尽一切办法都要把那个人带入深渊,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看着他痛苦宁愿用自己的一生去束缚他吗?

 

始终坐在他身边安静得注视着的花泽类,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坐直了身体自言自语道,“是啊,你怎么会爱上奏呢,你根本就不认识他,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得爱上他?”

 

织部蹙着眉头瞪向他,“你在胡说些什么?”

 

叶藏看了花泽类一眼,轻抿了下唇低头写道。

 

[我爱的,是神山寻。]

 

织部忽然想起了龙崎在离开前对他说的一句话——你认识的高仓奏和我们认识的根本不是一个人,你认识的那个才是从未存在过的。

 

叶藏收起了纸笔,似乎在那一行字之后再也没有多的话要告诉织部。

 

织部看着他在事务所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更为幽黑的发丝和眸子,忽然觉得面前这人前所未有的可怕。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为了留住“神山寻”所以要毁了关于高仓奏的一切吗?而他认识的那个高仓奏就是爱上了无数谎言编制出的这么一个人吗?他应该怎么做?拆穿一切会让奏死心吗?

 

叶藏仿佛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只是镇定得望着他摇了摇头,仿佛笃定般得告诉他那个他认识的高仓奏已经彻底消失了,剩下来的只有神山寻或者是雨宫……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花泽类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来去开门,织部依旧敌视得注视着叶藏,而叶藏幽幽得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顺平……”花泽类犹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织部猛地回头,却见花泽类的后背被黑色的枪口抵住,一个熟悉的低声从看不见的阴影处传出来。

 

“顺平,我来接阿叶回去。”

 

织部猛地站了起来,然而那枪口却在花泽类的后背用力一顶,他能看见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扳机上。

 

想起了今天下午在车库看见的那一滩血迹,织部竟无法动弹。

 

叶藏撑着沙发靠背起身,低头向织部礼貌得鞠了一躬,拿起桌上的纸笔朝门口走去。

 

“奏!我有话要跟你说!”织部冲着门外那个高大的阴影大叫道。

 

高仓奏拉着叶藏的手将他带出了事务所的大门,枪口往前一推令花泽类往前踉跄了几步。

 

“抱歉,不过我跟你没什么话可说。”

 

那只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的手掌握住了门把,往外轻巧得合上了房门,织部甚至连他的轮廓都没有窥见,高仓奏又消失了。

 

他往前几步扶住花泽类的身体,关切得问:“你没事吧?”

 

花泽类温柔得冲他一笑,却反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我没事,他根本就没有装子弹,开门的时候就给我看过了。”

 

“那你为什么……?!”织部急道。

 

“顺平,你还不懂吗?他恐怕早就知道了,只是他已经做了选择。”花泽类抚摸着织部柔顺的栗色头发,安慰道,“况且大庭叶藏是真的救了我的命,就算是两清了吧,他们跟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了,是时候彻底忘记了……”

 

织部凝视着花泽类色泽偏淡的眸子,视线如温水一般将他包裹住,他重重得叹了口气,把脑袋搁在了花泽类的肩膀上。

 

花泽类揽住他的肩膀慢悠悠得说:“仔细想想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他们之间的纠葛始终是他们的。你就当是不小心做了个长梦,现在醒过来还有我在你身边……”

 

“我只知道你现在正在我身边揩我的油。”织部闷闷得说。

 

花泽类毫不在乎得继续让自己的左手在他腰上摩挲,笑了笑道,“那就当梦再长一点,等我揩完油你再醒过来吧……”

 

织部二话不说手肘往里撞上他的小腹。

 

——

 

叶藏和他并肩走在无人的街道上,月亮在天边无声无息得照耀,万家磷火在远处无声无息得璀璨,似乎唯独只有他们走着的这段路显得异常晦暗,昏黄黯淡的路灯光芒照在高仓奏冷峻深邃的侧颜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

 

他有三次考虑过不如让一切结束。

 

第一次是在得知神山寻是卧底的时候。只要一想到他结束掉任务一定会离开自己、离开这条他们曾经并肩而行的道路时就恨不得立刻死去。

 

神山寻明明应该只有自己,他的痛苦也好、残忍也罢,都是属于自己的。但是他忽然发现高仓奏还有那么多朋友,那么明亮的未来在等待他……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宁愿他以神山寻的身份杀了自己。

 

第二次是在发现神山寻失忆了之后,他变成了一个新的人——也许那才是真实的,属于他的那些回忆不过是幻觉。他看见高仓奏和织部在一起那么开心得笑,他爱的人已经消失了,他是不是应该抱着曾经的幻觉一起消失掉。

 

但好笑的是,在那一次花泽类的订婚酒会上,他阴差阳错遇上了高仓奏,那人居然对完全陌生的他说——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那是寻对他说过的命令,他记得?还是不记得?那一刻,他开始思考如何接近高仓奏。

 

第三次是在神山寻回复记忆之后,他彻底绝望了。

 

在那之前高仓奏已经猜出了他和纪一郎的关系,他将计就计引燃了火灾,他知道高仓奏和暗中等候的铃木一定会救他……他和纪一郎的交易一开始仅限于帮他夺取继承权而已,谁知道花泽类莫名其妙成了高仓奏的朋友,于是他一边牵制纪一郎一边想要救花泽的性命,还让龙崎安排了他和已经变成植物人的芹泽那段动人的回忆……一个故事前因后果都完美了,等到结局时,神山寻总不会再怪他了吧。

 

谁知道,恢复记忆站在他面前的,既不像神山寻又不是完全的高仓奏。或者他已经忘记了神山寻究竟是谁?他爱的难道只是一个幻觉?

 

要是那时候高仓奏杀了他就好了,他仓惶得举目瞭望,却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得活着,除了回到那个人身边再无其他去处。

 

他重新找到了高仓奏,自私残酷得又一次紧紧抓住了他,但是此刻他的内心已经分崩离析,除了继续欺骗他、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之外,再没有任何的出路。他害怕织部顺平,害怕花泽类,甚至害怕已经恢复清醒的芹泽直人,每个人都有可能夺走他仅剩的支柱,但他更害怕高仓奏发觉他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个令他既爱又恨心生怜爱的对象……他心内的绝望一日比一日沉重,纸终包不住火,也许早晚他还是会被彻底遗忘。

 

…………

 

“奈留的事情解决后我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你有想去的地方吗?”高仓奏忽然在他身边开口道。

 

叶藏怔忡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看着他摇了摇脑袋。向来是高仓奏说去哪里,他就跟着去的。

 

“又是交给我决定吗?”高仓奏抬手揉了揉他的卷发说,“那你可要听我的话。雨宫老头子说的那个医生有时间了,我想治好你的声音。”

 

叶藏略有些慌张得抓住了他的衣袖,动了动唇形说,不用急……

 

高仓奏不爽得啧了一声,“你不急我急好吧,雨宫老头子借此匡了我快大半年了,这回不能又被他跑掉了,否则我又给他白打工了。”

 

叶藏垂下眼眸,他担心的不是自己到底还能不能说话,而是害怕自己会不会又少了一个留在高仓奏身边的借口……就像他想要阻止织部顺平告诉高仓奏真相一样,只要尽可能得远离那群人,高仓奏就会更晚一步离开他……

 

高仓奏忽然停下脚步,沉声对他说:“你今天太鲁莽了,我被看见了不要紧,要是顺平真的想追查到底,等他查到雨宫老头子那里,我岂不是真的要对他开枪了。”

 

叶藏咬着下唇想,到那个时候你真的能开得了枪吗?如果……你没有恢复记忆的话,从头到尾都只会注视着织部那样的人吧。

 

高仓奏凝视着他精致苍白的脸孔,伸手抚摸过叶藏略显冰凉的脸颊,缓缓得说:“这次就当是运气不好了,作为交换,我至少还得做十年的雨宫,只要以后尽量避开顺平他们就行了……”

 

叶藏仰头望着他,用唇形说:你到底想要听我亲口说什么呢?

 

“我只是……”高仓奏叹了口气,低头贴上他的嘴唇,缓慢却又执着得加深了亲吻。

 

只是想要听你说话而已,说什么都好,就算只是叫我的名字。

 

为什么叶藏总是把问题想得那么深,直到如今仍在他面前步步为营精心伪装,却没有思考过,为什么每一次,不管是神山寻还是高仓奏,失忆还是没有失忆,总是会回到他的身边,即便放弃一切也没有放弃他。

 

其实答案不需要任何诡辩和装饰,早就直白得呈现在他的面前,也许将来有一天他会明白的吧。

 

他有足够的时间等待。

 

 

26. 尾声

 

 

野泽奈留在凌志的帮助下回到了松崎京子的身边,同一时间,岐山正雄在自家宅邸门口发现了一辆陌生的轿车,后座里爱子和情夫被绑在一起,脚下堆着他丢失的那笔巨款,爱子腿上受了轻伤,靠在情夫身上虚弱得朝他求助,但估计岐山正雄蔓延的怒火远不止这么点小伤可以弥补的了。

 

织部顺平帮野泽奈留找岐山澄清了所有的事情,保证岐山不会去找无辜受牵连的奈留的麻烦。岐山正雄既然心知肚明一切都是雨宫在暗中帮忙,自然不会再去招惹这个传说中的麻烦人物。

 

好不容易避开了从天而降的灾祸的奈留又差点陷入幽闭恐惧症。据他说,在走投无路求助了雨宫之后,就直接被人蒙着眼睛绑去了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僻静场所,耳朵里听着房间中不时有至少两个人走动的声响,但从头到尾身边就没一个人说话,简直比关小黑屋还惨,跟演恐怖片似的。

 

织部听着翻了个白眼,心想人家交流都用唇语,写字估计都是情趣。

 

而雨宫则又一次销声匿迹,除了织部等人外再没人清楚他真正的身份。后来再一次听说关于雨宫的消息已经是两年之后,地点在远离事务所的另一个地区,织部也只是掏了掏耳朵假装没听见了。

 

花泽类被刚蜜月回来的矢野拽着衣领拖回公司处理快堆满了一个房间的文件,还苦逼兮兮得给织部寄了个病危通知单过来,上面写着“操劳过度,急求安慰”——最后那张单子被织部拿去垫咖啡杯了。

 

横道警官在搜查一课如鱼得水,和特搜课的崛川警官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基友,但是听说自从崛川被他带去lily’s club之后,就暂时把横道列入黑名单了。隶属于湾岸警署的芹泽直人也在复健完成后顺利归队,似乎他那个可怕的上司又连升了两级,做了警视厅管理官,现在横道他们看见都得点头哈腰绕道走。

 

鸟取的地下诊所还是和以前一样老死人,织部都怀疑他是不是来报复社会的,不过听说在铃木的倡议下,鸟取打算改开兽医诊所了……想了想觉得更加惊悚。

 

黑崎凌志安安分分得留在事务所打工,摇身一变小流氓变老流氓,譬如此刻慵懒无事的周五午后,织部坐在落地窗边剪指甲,没事就瞄一眼对面是沙发上凌志正娴熟得调戏着来找丢失小猫的美艳少妇,心想好歹也算是助人向善了。

 

至于另外一个家伙嘛……

 

织部坐在办公桌后的靠椅上,焦虑得差点把指甲剪劈叉。

 

不对——等等——怎么好像他在期待花泽类出现一样?!

 

繁忙得满世界乱飞的花泽总裁自然是不可能每个周五准时在他楼下报道的,就说了不可能,那混蛋还硬要和他打赌!

 

说什么等你习惯成了自然,感情也能酝酿成爱情……他们之间顶多是搭档友情!或者说委托人金主和侦探社长的干净纯粹交易之情!

 

至于上次不小心滚上床……那是喝多了!那上上次……那是因为愚人节玩笑开大了!

 

织部一边愤怒得锤着桌面一边站了起来,那头已经捧住少妇手心开始算命的凌志回头瞥了他一眼,默默得在心里吐了句槽:一大清早起来就开始换衣服吹头发打扮得这么浮夸,不是要去对手事务所显摆就是某个财神爷要来了……

 

“原来今天是周五啊~~”凌志笑得一脸灿烂揉着美艳少妇的手腕。

 

女人害羞得轻掩了嘴唇道,“周五有什么特别吗?”

 

“我看出来了……周五是我的大吉日,也是你的。”凌志冲她挑了挑眉毛道。

 

楼下似乎隐约听到了熟悉的鸣笛声响,织部板正了脸孔拿过外套道,“我出去一趟,有生意。”

 

女人美目流盼,依依不舍得跟在俊美的侦探社长身上,遗憾得说:“你的社长不会帮我找咪咪吗?”

 

“要找猫有我就够了。”凌志拽回了女人的视线,坏笑着道,“我们每周五都有个客户固定上门委托,社长要是不去,这个月估计又要交不起房租了。”

 

“固定委托?一个人哪会有那么多事情……”

 

“嗯,据说他七大姑八大婶的猫狗都丢了一圈了,接下来估计轮到他全公司上下几千人挨个失踪了吧……”

 

织部听他在那边胡言乱语,回头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又憋不住笑,眼角眉梢俱是璀璨风华。

 

凌志目送社长大人跟只放飞的孔雀似的信步离开,转头又握着少妇的手掌捏了捏说:“嗯……我快摸出来了,咪咪它应该在……”

 

 

重新改名为任意侦探社的事务所大门前,花泽类正靠在他那辆曾经把织部甩出一身泥浆的白色跑车旁慵懒得揉着眼睛,一看就是几天都没好好睡觉的总裁大少爷挂着两个黑眼圈冲织部勾起唇角温柔微笑。

 

“顺,今天的委托可没上次那么轻松了哦。”

 

织部顺平感到内心涌现出一丝温暖,也跟着他笑了起来,同时善良得决定,今天的委托再加收佣金百分之二十正好填补他上个月的信用卡好了。

 

反正,愿者上钩嘛。

 

 

END。




# 终于一口气搞完了,噢耶!

# 其实还默默得摸鱼了两个放飞里番,等我全部写完了再一口气放出来吧233333

# 安坑的感觉真是好,民那桑阿里嘎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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