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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叶】黑日白夜 4

# 还剩最后一章!现在赶着去看烈日灼心点映了嘻嘻嘻


4.

 

一年前,叶藏躺在冰凉的木地板上,直直得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遐想了一段荒唐的梦境。

 

在梦里,他依然有一个完美的出身,他没有再画那些看起来像怪物的画,也遵循了父亲的意见去大家期待的学校读书,没有遇见崛木因此更没有遇见第一个和他自杀的女人。他像所有蚂蚁一样勤勤恳恳得工作,和理想的妻子结婚,然后在一道电梯开拉门的瞬间,遇到了行色匆匆的高仓奏,他踏出电梯门的时候对方走进来,高仓奏看了他一眼,很快将视线移开。电梯上行。

 

他不明白哪一个更符合他的期待,是以正常人的形象与他擦肩而过,还是像现在这样不远不近得徘徊在他身边。愈是期待愈是难以割断,越是靠近却发觉,黑夜永远是在离白日最远却最渴望的距离。

 

老板娘急匆匆上楼的声音才让他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血不小心从二楼木地板的间隙中滴了下去,肯定在楼下看起来像恐怖片似的吧。真是糟糕,又给人添麻烦了,他忍不住低低得笑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又要自杀了,也许是因为有位朋友逝世的噩耗传来让他深受打击,或者又因为与高仓奏始终不远不近的距离让他纠结痛苦,甚至死亡可能只是一种惯性,像小时候玩的砌城堡游戏一样,觉得不好看了,就推倒了再重来。

 

他感觉热量从他的手腕里在流走,非常缓慢而温柔的,逐渐冰冷。老板娘是个好人啊,她抱起了自己,惊惶失措中打了警局的电话。叶藏忽然觉得有些羞赧,他竭力往后退了下,却只是缩进了老板娘的怀里,虽然这种报警电话不会被高仓奏接到,但他还是羞于以这种形象出现在那个人面前。

 

懦弱的、卑微的、糟糕到了谷底的非人鬼怪。

 

更糟糕的是,赶来的竟然是高仓奏,他那个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只记得高仓将他抱在怀里,左手牢牢得握住他的手腕,让那些代表生命的红色液体止住了涌动。

 

“你是有什么问题?!为什么想死,死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你知道吗?!”男人凶狠的语气让他颤抖着蜷缩得更紧。

 

他可能真的是失血过多昏了头了,竟把高仓奏当作那些和他殉情的女子,可怜又可憎得祈求说:“你能陪我一起死吗?”

 

高仓奏的眉头蹙了起来,捏紧他手腕的力度大到产生了一种疼痛,他说:“如果这么想死的话,那你就一个人死好了,自愿放弃生命的人,不值得同情!”

 

他觉得自己冲那人微笑了一下,用完最后的力气彻底丧失了生机,一头栽倒在高仓奏的肩上,他心里一点难过的感觉都没有,因为这是高仓奏说的话,完美强大坚定,他心甘情愿死在对方的唾弃之中。

 

 

很可惜,事与愿违,他都怀疑是不是死神已经放弃了他,在病床上缓缓转醒时,高仓奏和老板娘的声音从床边隐约得传过来。

 

“阿叶他真的是个好孩子,就是心思太过复杂,最近他有一位相交甚好的作者朋友逝世了,对他也是一种打击,而且据我所知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自杀了,警官先生也不要太过责怪他。”

 

“我没有时间责怪他。”高仓奏冷静的声音像雨水敲打在屋檐上,“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只会阻拦我达到自己的目标,他还活着就行了,我还有任务,先走了。”

 

“那您为什么要刻意来跑这一趟呢?难道您真的不明白他的想法吗?”

 

高仓奏似乎顿了几秒,才回答:“我不明白一个人到了什么样的境地才会想着用死亡来摆脱,对我来说,只有任务和必须要亲手抓到的目标,哪怕有再大的困难都无法阻止,我不懂他到底遇上了怎么样的挫折,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只要忘了不就好了。”

 

叶藏面向靠墙的一面,听到背后房门倏然关上和一声幽幽的叹息。他忘记告诉高仓奏你一直想要抓到的罪犯和自己有着相似的脸孔和决然不同的纯粹神情,他也忘记提醒他,你留在酒馆的那把伞被他赠予了你的敌人和对手,他并不是有意弄掉的……不过无所谓了,既然高仓奏说忘了就好,那他就全部忘记吧,因为只有高仓奏才是他人生最大的挫折啊。

 

 

这之后很久,他都没有再见过高仓奏,那位和蔼的中年人还是时不时得过来,听他说铃木一郎也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让他们的搜查变得困难重重,高仓奏和他的搭档已经被派遣去另一单任务,在某个极危险的黑帮卧底搜查。

 

叶藏还是那副醉生梦死的模样,对高仓奏的消息也就是左耳进右耳出,隔壁烟草店的女孩不断对他示好,他也觉得对方纯粹得有些可爱,索性在醉酒中还有些打情骂俏的乐子。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自己见过铃木一郎的事情,也许只是不想再卷入事件当中了。他和高仓奏本来也就没什么瓜葛。

 

临近秋末的时候,他听中年人说高仓奏受了重伤,是在和复出的铃木一郎的对决中,左手被子弹击中整条手臂的神经都受到了影响,那次他们真的是就差一点能抓住铃木,但是高仓奏不知为什么慢了一步,导致手枪被抢还直接走火射进了他自己的手掌中。

 

中年人深深得叹惋了一声,又抬起头来看着叶藏说,虽然那是我们第一次看清楚他的长相,但是铃木和你居然长得有七八分相似,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呢。叶藏不置可否得笑了笑,就当做是听别人茶余饭后的街边闲话一般,匆匆在脑里掠过了。

 

真的很奇妙,原来他对高仓奏的感觉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深,说忘便好像真的忘记了一样。

 

直到两个月后,高仓奏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才发现,原来真正忘记的并不是他。

 

——

 

在警局呆了几乎一个整天,所有人都为他的回归感到欢欣鼓舞,课长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得说,“虽然我们都很高兴你回来,但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真正想要的生活。”

 

高仓奏在电梯中上行,他想这不是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是呢。从小时候在父亲的熏陶下,他就以警察为目标努力着,父亲被枪杀后的二十年间他不曾懈怠,最终亲手逮捕神野结束了漫长的复仇。这之后是铃木的出现,那个家伙是最不可思议也最狡猾的对手,强大到他燃起了久违的斗志,与铃木暗中的追逐像一场最刺激的游戏,他确实有过一些惺惺相惜的意味,但这不会阻止他将罪犯绳之以法的原则。

 

他看着自己的左手,散落的记忆逐渐拼凑成完整的画面,他能感觉到除了这只左手外他正慢慢恢复成曾经的高仓奏,目标明确绝不拖泥带水,哪怕再大的挫折都无法阻止他的步伐。电梯门向两侧打开,他踏出了门口,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的几句话提示了他,但是他唯独忘记了关于那个人的事情。

 

即使这一刻所有的故事都逐渐拼凑完成,他仍然想不起自己曾经对那个人抱有的感情。

 

重新踏入家门,却没有熟悉的声音对他说“欢迎回来”,他的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丝空洞,但随即他在窗台上发现了抱着双腿蜷在角落的那个人的身影。

 

他漆黑柔软的卷发被风微微得吹起了一角,露出轮廓清晰的俊美侧脸,那双总是透着一股忧郁的眼睛远远地看向窗外,仿佛羡艳着远处飞鸟的自由。他苍白瘦弱却显得极致美丽,怎么看也不是曾经的自己敢于触碰的类型,只因他仿佛轻轻一碰就会从精神到身体整个碎掉。

 

高仓奏将大门关上,那阵声响令窗台上的那个人终于将目光聚焦到他身上,黯淡的漆黑的瞳仁显得过分忧伤。

 

叶藏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表态。

 

单薄的身躯靠在敞开的窗台边,仿佛随时都会掉下去,这让高仓奏感觉到一丝害怕。于是他走上前去,略有些迟疑得用右手握住了叶藏冰凉的手腕。“下来。”他说。

 

“你怕我会自杀吗?”叶藏的唇边慢慢漾起一个细小的笑容,“又一次?”

 

“我都想起来了,很抱歉曾经对你说过很重的话。”高仓奏沉声说,他确实不记得他做每一件事情的心情,但无论如何,他曾经对面前这人弃之不顾。

 

“你不用道歉,我喜欢你……包括你曾经对我说的任何话语。”叶藏扶着他的手站了下来,赤脚踩在木地板上,仰头看着他。

 

高仓奏在心里下了决定,握紧了叶藏的手腕说:“你放心,什么都不会改变,你还是我的恋人,我想起以前的事情并不代表会忘掉这两个月发生的事。”

 

叶藏望着他的眼神凉凉的,说:“那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吗?”

 

高仓奏张开嘴,那句到了嘴边的“是的”却不知道为何被堵在了喉咙里,他看着叶藏的眼神从凉变成冷,略微挣扎了一下便甩开了他的手。

 

“对不起,我不想给你带来困扰。”他低下了头,淡淡得说,“你这么死脑筋,怎么会忘记自己重要的人呢,我对你来说不过是曾经试图拯救过却依然不知好歹的陌路人,利用了你失忆这段时间真的很抱歉,至少你现在又恢复成我认识的那个高仓奏了。”

 

他弯腰、低头、深深得鞠了一躬然后说:“谢谢你的照顾,我要离开了。”

 

“你要去哪儿?”

 

叶藏没有回话,他甚至没有再正视过他一眼,只是脚步飘忽着从他身旁离开,高仓奏猛地转过身从背后将他揽进了怀中,语气变得暴躁起来:“为什么要走?!我不是背信弃义的人,这两个多月的时间我不会忘记!我既然选择了你就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

 

叶藏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但是力气实在抵不过男人的桎梏,他小声得说:“对不起,我喜欢的不是这两个月里的你,我喜欢的是那个对我不屑一顾的高仓奏,但是那个人永远不会接受我……”

 

感觉拥住他的力气松懈了,叶藏才摆脱他的束缚,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没有回头说:“高仓先生,我很高兴你又追寻回了曾经的目标,希望你能早日抓到那名罪犯,再见。”

 

直到那扇大门在他面前重新合上,高仓奏也一直没有再说话。

 

——

 

丸尾比着手势让他从侧面通道跟上来,他再次确认这片废墟中没有目标人物后,迅速跟上自己的搭档说:“他应该还在这里,你从消防通道上去,电梯还能用我直接上天台,如果碰到了就开枪,这么大的爆炸他不可能完全没事。”

 

“老师,你小心点!”丸尾冲他点了点头,平时吊儿郎当的搭档到了关键时刻变得异常认真,在一阵浓烟中伏低身体潜入了左侧的消防通道,高仓奏看着他的背影,两个月的时间仿佛令他独自成长了不少,也许很快会被他超过也不一定。这种时候实在不应该思考太多其它事情,高仓奏按开了电梯,笨重的铁门在他面前打开,像两道灰色的阴影。

 

铃木一郎是个神奇的对手,浑身充满了谜样的色彩。据他们所知,原来他消失不见的几个月间竟然是进入了一家私人疗养院,疗养院的精神病学家鹫谷医生最终向警署提供了消息,铃木是先天性情感缺失患者,不会感到疼痛也不会有任何人类该有的情感流露,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被一条惩罚罪恶的命令牵动,令他成了独木桥上的刽子手,一台精湛的杀人机器。

 

那么他为何会写那封信,为何会在消失后又出现在自己的家中。高仓奏断续拼凑起的回忆无法告诉他最终的答案,于是他踹开了天台的那扇铁门,将枪口对准了背对他的那个人影。

 

“举起双手,铃木,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铃木缓缓地转过头来,他的身上残留着爆炸后的碎片和遍身血迹,而这仿佛不能影响他的任何行动,他的脸依旧是完美仿佛雕刻般的冷静,黑色的瞳仁不带一丝感情得看向他。

 

“你回来了,高仓奏。”他的声线平缓不带一丝起伏。

 

高仓奏感觉后脑一阵电流般的刺痛,他蹙起眉头,尽量压抑住这阵疼痛带来的影响。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事情?!”

 

“我是铃木一郎。”他缓缓地走近,高仓奏的枪口稳稳得指住他的眉心,那只右手也许比他的左手更迟钝一些,但依然可以打中他的死穴。

 

铃木在他面前站定,说:“很抱歉伤了你的左手,你和鹫谷医生一样,都是好人。”

 

高仓奏迟疑了几秒,枪口还是指着他,叹了口气说:“停手吧,铃木,世界上的罪恶不应该由你来惩罚,你没有这个权利。”

 

铃木微侧过头,仿佛不解般看着他,答非所问得说:“因为你是好人,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所以才去找你,但是你不在,那天下雨,有人给了我一把伞。”

 

高仓奏迷惑得看着他,“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去找过我?”

 

铃木将一直带在身边显得有些突兀的一把收拢合好的黑伞递了给他,高仓奏慢慢放下了枪,他在那把黑伞的尾部看见了警局独有的标志。

 

“他也是个好人,在你家,和我很像的人,帮我还给他。”

 

高仓奏想起来一年前他把这把雨伞遗落在了酒馆,回头去找的时候叶藏唯唯诺诺得说是自己把伞弄掉了,他无奈得看了叶藏一眼,只是一把伞而已,便由得他去了,没想到这把伞竟然在铃木手中再度出现。

 

他神色复杂得接过那把伞,说:“不要弄错了,他跟你一点都不像。”

 

铃木退开了一步,冰冷纯粹的黑色瞳仁直直得看着他,“虽然,你一直想要阻止我,但是我很感激你的存在,不过我还是不能被你抓住。”

 

高仓奏闻言迅速得抬起手枪,沉声说:“我不知道一年前为什么会放过你,但是这次,你逃不掉了,铃木!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但也是我必须亲手逮捕的人!”

 

铃木没有说话,这时候丸尾也从另外一边上到了天台,高仓奏却看到铃木的嘴唇动了动,微微往上扬起露出了一抹可以称之为微笑的神情。他就站在那儿,看着他笑,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他手上的扳机再也难扣动半分,铃木侧头看了一眼丸尾,迅速得越过了天台的边缘,跳向了隔壁大楼的平台。丸尾的枪声紧随其后响起,却再也难以追及那个人的身影。

 

“老师!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又一次放过了他!”丸尾气急败坏得摇晃着他的身体,高仓奏头痛难忍得半跪了下来,翻涌而上的各种情感强烈得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怎么能说他们一点都不像呢,铃木笑起来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浅浅的酒窝和同样温柔平静的情感。

 

 

一年前,在那间从未涉足的小酒馆,留声机里放着一首幽深低愁的靡靡之音,他和父辈般亲密的中年人断续得聊着天,注意力却一次次得被转移了。

 

他对面的那个男人。

 

有着海藻般漆黑柔软的卷发,削瘦干净的手腕总是斜支着拖着他的侧脸,他的皮肤白得像从不见光的海底动物,浓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意味着他是个多么受欢迎的家伙,他形状优美的嘴唇总会在不经意间就往上翘起,对着空气不知想到了什么而微笑,这时他的脸颊上会出现细小精巧的酒窝。

 

他总是喝得很醉,但这并不影响他眼里的光辉,像漆黑的夜晚一样浓稠安谧,同时透着一股神秘的忧郁。

 

他是个相当出众的男人,总有很多来来往往的人和他搭讪,如果不是喝醉了想必他的话不一定很多,他说话的声音低柔而耐听,措辞优雅得仿佛大家庭出来的尊贵少爷,但大多数时候他只是低着头让过长的额发遮住他漂亮的眼睛,一个人在角落中一瓶接着一瓶的喝酒,显得过于孤独和忧伤。

 

高仓奏会选择在忙碌了一周后的金曜日夜晚安静得看着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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